本报记者 江仲俞
有一处房子，并不雄伟气派，外表看上去是一个整体，不显山不露水，但走进去，却似迷宫一样分列成25栋青砖大瓦房；房间总共1443间，天井572个，雕刻并不繁华，一墙一门却有苏州园林风格。这处大房子，后面有公共用房，有私塾；前边有广场；两边有各色店铺；外围有5000亩田地。这处房子，有着一个非常土气的名字——汪山土库。
有一户人家，公元1000年左右才定居南昌新建区大塘坪乡，此后数百年，一直默默无闻，但到公元1800年前后，逐渐发达起来，最热闹的时候，房子里住过1000多人。这家人有两兄弟，共生育9子，其中有3个都考取了进士，后来做了总督、巡抚，被林则徐称作“湖山意气归词苑，兄弟文章入选楼”，“三督抚”从此开启这户人家的“豪门”之旅，之后又出过多名进士、100多位高官。这户人家姓程，大塘坪的老辈人都习惯将汪山土库叫做程家大屋。
拿这处房子一副对联上的8个字描述汪山土库的人事，最恰当不过：“万代功名，百世基业。”汪山土库自建成到被毁，也就是百余年时间，现在的汪山土库是2003年后重建的，但汪山程氏的功名声誉，却一直绵延至今。即便汪山土库被夷为平地，不复存在，在汪山这一垅土地上，仍有一座不倒的精神家园，这就是数百年来被汪山程氏发扬光大的家风。
读书 与 积德
万般皆下品，唯有读书高。“为学之序，博学之，审问之，慎思之，明辨之，笃行之。”这是汪山土库私塾的学规之一。
汪山土库出来的人，可以说个个“学识卓越”。至今让汪山程家感到骄傲的，是“一门三督抚”的三兄弟：湖广总督程矞采、江苏巡抚程焕采、安徽巡抚程楙采。
当代桥梁专家程懋芳已年逾古稀，但仍活跃在桥梁建设工地上。1948年秋，父亲带着他三兄妹，从南昌市区来到汪山土库。原来，汪山土库公举他父亲到土库办学。程老说，他父亲在南昌有工作，所以到土库当校长，他不拿土库的工资，为了彰显他办学的决心，特意把自己的孩子也带到土库读书。
南昌大学一份研究资料称，大约在公元1800年前后，汪山程氏由普通农户成为豪门望族，读书是实现这一飞跃的唯一途径。程逢寿的儿子程矞采、程焕采，程逢禄的儿子程楙采在良师的教育下，相继高中进士，创造了汪山程氏“一门三督抚”的科举神话。汪山程氏非常重视教育，即便后来废除了科举制度，程氏家族仍一如既往兴办义学。土库里的女性可以不学女红，却必须读书，甚至送到国外留学。
在汪山程氏的眼中，书香门第才可以算作“延世泽”的门第。“深院尘稀书韵雅，明窗风静墨花香。”只有图书与翠竹相配，才算得上精致的书房：“楼上缥湘书十架，松傍苔径竹千竿。”
在汪山程氏家训、对联、学规中，无处不透露出读书的目的。“一窗灯火青云路，万卷诗书赤子心。”“学子读书应上庙堂酬壮志，男儿济世何堪泉石寄闲身。”“万卷诗书教子弟文章报国，一言忠厚建功名道德传家。”这几副对联，正是汪山程氏远大抱负的写照。
德，是汪山土库的灵魂，是汪山土库的支柱。汪山土库大门的对联很简单：“簪缨世胄，理学名家。”告诉汪山程氏：我们家族尊崇的是理学，强调“德业有基”，要打基础，今天的幸福，靠祖祖辈辈行善积德而来；王侯无种，不是谁天生下来就是王侯的。“祖功宗德流芳远，子孝孙贤世泽长。”“祖德宗功延世泽，光前裕后继风流。”祖上功德，子孙贤孝，汪山程氏才能光前裕后，世代风流。所以汪山土库家训中，反复提醒程氏家族：“立德”是为了“齐今古”，“藏书”是为了“教子孙”，“播仁能裕后，种德可光前”。
我们可以从程楙采长子程鼎芬辑录的《程氏三世言行录》上，看出汪山程氏的德业概要：“方正贤良顶天立地，谦诚恭肃履义怀仁。”“立身天地其间，总是忠孝仁义。”“高风传乡里，亮节昭后人。”“德业有基根深万丈，王侯无种泽厚千秋。”“静思明事理，诚朴贯人生。”“一生勤为本，万代诚作基。”即方正贤良、轻财好义、谦诚恭肃、忠孝仁义、朴素勤劳等。
比如，定居大塘坪的程氏始祖仕升公，生于公元937年，他“赋性仁孝，学识卓越，豁达有志”，把仁孝放在第一位。
再比如，始迁汪山的程氏玉碌公，因汪山“湖影天光，上下掩映”“山可樵，水可饵”，玉碌公靠养鸭为生，渐渐富裕。像程氏祖先一样，他乐善好施，看到穷苦人家，就悄悄在人家门口放上几个鸭蛋，故留下了“鸭太公”的美名。程矞采、程焕采的父亲程逢寿，程楙采的父亲程逢禄，德声不输先祖。“逢寿生平忠厚待人，性好施与，接济邻族数十年不倦；逢禄生平轻财好义，凡有公事，必商同胞兄逢寿，捐重赀赞成义举。”
又比如，“三督抚”程氏三兄弟无论在任上，还是退居汪山，都是一路做好事，他们或兴建防洪堤，或资助办学，程焕采“奉旨署理江苏巡抚。数月后，江苏饥荒，捐廉银三千两办赈”，在他们的资助和倡导下，汪山土库有义田数千亩，收获的粮食进入土库义仓，义仓用来赈灾，办义学，供应给私塾师生。
新建区妇联干部程绮南是汪山程氏族众之一，她父亲时常跟儿女们讲七公的故事。汪山靠近鄱阳湖，离汪山最近的是永修县。有一年，七公坐船去永修办事，听见艄公唉声叹气，一问，原来永修人没钱修堤。七公正准备把房子由四进建成七进，听到此事，就把用来修建另三进的钱捐给了永修。这年正遇大水，永修无恙。永修百姓买来鞭炮，从永修城一直燃放到汪山土库，把七公接上船，接到永修，请七公吃了一顿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