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记者 林伊格/文 刘言勇/摄
昨日18时40分许，乐清市第三人民医院（以下简称市三医）重症监护病房静得只有医疗器械的声音。28岁的河南籍姑娘梁鸳鸳安静地躺在2号病床上，左手戴着钻戒，床头的鲜花还开着。
四天前，梁鸳鸳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失去意识，送至医院时心跳呼吸都已经停止，经医生抢救后心跳虽然恢复，但是脑部的伤害已经无法让她继续活着。伤痛不已的家属们在最后做出了个决定：将鸳鸳的器官捐献出去。
乖女儿好妻子
4月20日下午，在市三医的一间狭小房间内，十几名鸳鸳的亲属疲惫而又沉默地坐着，这几日他们几乎没有合眼。事故发生的第二天，梁鸳鸳远在河南省正阳县的父母与亲属们，赶到医院，面对沉睡的鸳鸳，除了哭喊就是呆望。
鸳鸳的父亲梁前广，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，偶尔用黝黑的手背擦一下眼睛，一旁放着一对拐杖。梁前广年轻时，在高空安装电线时不慎摔下导致双腿残疾，只能靠两对拐杖行动。“我家闺女是个好孩子，很乖很听话。”梁前广抬头，只说了一句话。梁前广有三个孩子，二女儿双腿有残疾，家里只靠打工的长子与小女儿鸳鸳帮衬。现在，他最心疼的小女儿要离他而去了。
下午2时许，一个小伙子带着一枚钻戒来到病房，他就是鸳鸳的丈夫李光辉。“我们结婚的时候就戴过金戒指。”李光辉说，本来想着年底买个钻戒送给老婆，因为心里一直惦念着这个承诺，前天，李光辉特地跑去买了一枚钻戒，但是妻子红肿的手指已经戴不进这枚钻戒，李光辉匆匆忙忙跑去店里托人改好戒指的尺寸。“一定让她了了心愿。”病房里，李文辉将钻戒戴进妻子的手指，拉着鸳鸳的手一直喃喃自语，像是对她诉说，也像是对自己说话。
五六年前，李文辉经人介绍认识了梁鸳鸳，2010年底，两人结为夫妻。嫁到李家的鸳鸳脾气好，性格好，邻居都对鸳鸳赞不绝口。2年前，李文辉和鸳鸳来到乐清务工，在乐清生下了一儿一女。因为与老家隔得远，鸳鸳常常买些漂亮的首饰叫老乡捎给远在老家的婆婆和小姑子。“她待我就跟亲妈一样，从来没有和我吵过架。”在旁的婆婆提起鸳鸳，满满的舍不得。“鸳鸳对所有人都好，就是舍不得对自己好。”前天，鸳鸳的老公捧了一束鲜花到妻子的病床前，未开口泪已成行：“老婆，我给你买花来了！我们省着攒钱养娃养家，一直没舍得花钱给你买一束花，老婆，我现在给你买来了，你看到了吗？”
让世上还有她的存在
4月19日，鸳鸳的家属突然叫来主治医生，告诉他想要捐献鸳鸳的全部器官，这样的提议让医务人员既意外又感动。
最初提出将鸳鸳器官捐献的是鸳鸳的表哥房军，在当地派出所工作十几年的房军是军校毕业，表妹鸳鸳是他看着长大的。“我们俩小时候常在一起玩，她啊，特别乖。”房军想起儿时的鸳鸳，眼睛红红的。
警校毕业的房军对脑死亡的案例有所了解。前不久，单位里一个小兄弟刚受理一起案件，一名8岁男孩因车祸脑死亡，其家属将孩子的器官捐献了。面对鸳鸳同样的情况，房军心想着，如果将器官捐献出去，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有鸳鸳的存在。
房军马上将这个想法告诉大家，在场的亲属中有深受传统观念影响的长辈，也有接受器官捐献的小辈。4月19日凌晨，大伙儿坐在一块商量后，决定向医生说出这个提议。父亲梁前广哽咽着说：“姑娘已经活不成了，我就想着如果能用她的器官救人，多救一人是一人，就像我闺女还活着……”年迈的妈妈声音悲痛沙哑：“我姑娘是个善良的人，她一定同意我们这么做。”
“第一时间我非常意外。”鸳鸳的接诊医生王倬说，当听到这个提议时他很难想象，“这样的决定能拯救很多需要的患者，作为生命延续的一种方式，也能让家人感到欣慰吧。”
因为感动所以帮助
决定捐献鸳鸳的器官，意味着要撤掉呼吸机支持，让她的心跳自然停止。等待器官捐献手术的过程异常难熬。亲属们靠在走廊上，倚在休息室，心里沉沉的。
只有鸳鸳和李文辉的3岁女儿和1岁儿子懵懵懂懂地在医院走廊戏耍，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发生了什么，不知道眼前的大人为何难过。在场的医务人员看着这一幕，不禁潸然落泪。
昨日早上起，市三医的医务人员们集体为鸳鸳一家募捐。截至昨日下午5时许，医院共收到现金捐款6万余元，其他爱心人士捐款约7万元。在医务人员忙忙碌碌时，一对兄弟来到护士站询问如何捐款，两兄弟姓倪，柳市人。“我父亲这几天也在这里住院，他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。”其中一名倪先生说，进进出出病房了解到鸳鸳的事情，心疼他们，却也被他们感动，很想帮助他们。
医务人员为鸳鸳默哀
在接受鸳鸳家属捐献器官的意愿后，市三医的医务人员与市红十字会取得联系，根据家属意愿，按照法律程序，启动接受捐献程序。昨日下午4时许，浙江省红十字会、温州市红十字会、乐清市红十字会工作人员来到市三医，与鸳鸳的家属进行沟通交流。随后，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几名医师来到市三医，为鸳鸳做最后的评估检查，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ICU副主任医师高秋琦表示，鸳鸳的病情符合器官捐献条件。
签妥法律文书之后，昨晚6时50分许，家属们红肿着眼睛将鸳鸳送入手术室进行遗体器官摘除手术。当晚7时50分的手术室大门被打开，市三医医务人员为鸳鸳举行默哀仪式。
经过配对及病理分析后，她的一对眼角膜、一对肾脏与肝脏也于当晚移植给温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5名患者。“鸳鸳已经不在了，但是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她的眼睛，她的肾脏。”李文辉哽咽着说，等他们的孩子长大了，就会知道世上还有妈妈的一部分。
